2012-09-06 15:03
PS:写在八月中旬，那个时候住的地方没网，写完后，始终没法贴出来，到后来，差不多都忘了。这大概就是写完一篇日记后，存在电脑里和贴到网上的区别吧。
如果存硬盘里，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。而贴在网上，似乎始终会记得。除非某天心血再次来潮，把这些东西，统统都删掉。
八月过得很缓慢的样子。什么事情都定下来了。我住在一处安静的住宅里。靠海。每天读书。跑步。写写字。沉淀沉淀自己。夜半时分，我把桌椅搬到阳台，然后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。读罗素，听豆瓣。喝清茶。吹夜风。房东一直要忙到一两点才回家。目所能记得那片夜都已开始入睡。我缓慢的结束着一切。心里想的是，兵败而辙不乱。像驾驭着一辆看不到尽头的马车，努力的减速，让它停止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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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给stella说我马上要去你那里换掉零钱，挂掉电话发现已经快要四点了。下午六点要上班。因此我要跑步在六点之前。所以马上开始换衣服，打算五点前回来。
昨天傍晚的时候，我拎着鞋，踩着浪花，从五号口一路跑回海牙港的十二号口，起初还有些放不开，跑到七号口左右的时候，遇到一对大叔大婶，踩着夕阳，光着屁股在散步，就彻底释然了。人有时候很奇怪，人家穿着衣服的时候，绞尽脑汁也想把秋水望穿；可等到一丝不挂的时候，反而不好意思看了。我从家里跑到五号口的时候，还略感疲惫的，可等跑回海牙港的时候，身体已经跑麻了。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跑空了，内心空寂安静。上一次有类似的精神体验是在二月下大雪的时候，我跑到海港的灯塔下听海风肆虐的声音。因为实在是只穿了秋天的衣服，后来就把自己冻麻了。冻麻了是一种什么感觉。就是除了冰粒抽到脸上时会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外，其他地方一点感觉都没有了。那时候也觉得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被风吹空了。内心空寂安静。那天我觉得自己爽呆了。头发和胡子都冰住了。为了回去看看自己头发和胡子被冰住是什么样子，往回走的路上，我尽量保持脖子的稳定，以免抖落脑袋上冰渣。
每一个2B青年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。我回去后，想隔壁汪佳宜看到后不知道会被惊成什么样。可她一眼就看穿了我2B青年的本质，一脸斜线的对我说，你怎么这幅模样，赶紧换衣服去上学啊。
那天也真是悲剧。在离议会大厦不远地方的铁轨被雪封住了。下车后，迟到经验丰富无比的我表示，鉴于天气原因，今天即使去晚了也会被原谅的。可是有为青年二话没说，在我面前华丽的拦下一辆让我肉颤的梅赛德斯大奔。使我在这段骑自行车只需十五分钟的路途上，生平第一次的体验到了坐在奔驰车里欲哭无泪的滋味。
我把自行车停到十号口的停车场，脱掉鞋袜，赤脚在海边走了一圈然后回来，开锁，上车，接着慢悠悠的骑了回来。原来我忘记今天周六。海滩就像灾难后的现场，裸露的躺满了男男与女女。我散步都有些举步维艰，更别提跑步了。
Stella与kit这个时候特别忙。往往晚上两点后才回来，而早上十点多就要出门。我去到的时候，已经快五点半了。Kit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表现的精神抖擞，严肃专业。一是遇到美女的时候。二就是像现在这样遇到money的时候。
那些堆在柜台上的硬币是我从春天时候开始积累的。那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欧元硬币背面的图案，各个国家的都不同，实在有收藏的潜力。经过我小半年的积累，我凑齐了一套德国和法国的。意大利的差几个。荷兰的理论应该最早凑齐，可是邪门的是，我从来没见过一欧和两欧的荷兰币。其他国家差不多要少一些，一共收集到了十个左右国家的。本来还想过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带回去，但这个想法实在太二了。缘由是，那玩意儿实在是太多，太重而能带回去的东西又太少。论价值，一张纸币足以抵矣，论收藏，可以网上下两张欧元图片看看的。
这件事，后来被我看作是，自己由浪漫主义向现实主义转变的一个标志。一想到这里，我就不知该为自己内心的成熟而鸡冻还是该把头45度仰起，望着苍茫的云空而悲哀的内牛满面。
Kit数完后，退回来一堆一分二两分的。我当时收集一分两分币的时候，觉得很牛掰，因为很多人从来都见不到一分两分币。唯独善于观察生活的我，才知道，整个海牙只有Aldi一家超市，会找零找给你一分两分币。那段时间，为了收集一分两分币，经常特地去Aldi买东西， 不想到手的银子如今竟然会花不出去。
后来晚上下班后，我为了试探，特地在路过阿伯翰的时候买了两欧一毛二分的东西，我故意，掏出正好两欧一毛二分的零钱，谁知收银员却真的退回我那两分。
看来，一分两分的想要花掉，也只有去Aldi了。
Stella问我几号的飞机。我说三十号晚上的。
她说，那你要赶紧查查火车票，你知道查火车票的网站吗。
我当时脑袋还没转过来，北京到威海。。
还没说完，她就打断道，谁跟你说国内了，我是叫你查从海牙到机场的。
我想，没搞错，从海牙到机场十几分钟一趟，比公交车还特么方便，用得着跑网上查票吗。然后才明白，她的潜台词其实是那天晚上，她与Kit不会去送我。
我只好感叹道，有私家车的人伤不起啊，坐个火车竟然还要提前查票。
她可能感觉被我看穿，于是埋怨道，谁让你不定31号的，你定31号的，我们不上班还能去送送你。
我当时真感觉躺着也中抢了。因为作为一个前洗盘工，从来没有奢侈的想过，走的时候，老板还有打算去送我。
冬天的时候，stella店里很冷清。暖气都舍不得开。我那时一坐车就头晕。Stella说，你那是低血糖。谁让你天天吃素。就让你吃素吃的，你活该。
但我宁愿坐在车里头晕，也不愿呆在店里挨冻。或许真是活该吧，有一次回来，头痛恶心的厉害，别人说话都听不清了。后来连着在家休息了两天，才缓和过来。那之后的很长时间，都再没做过车。
一般情况下，orlin一送餐，我就抱着餐盒跟着屁颠屁颠的跑出去，stella也不管。后来她知道orlin总是把小费分一半给我后，就不允许我再跟orlin一起送餐。她说，多一个人坐在车上会多耗很多油的。女人就是这么的神奇，总是能找到些奇怪的理由，然后振振有词的说出来。好像的确就是那么回事似的。
但那之后，当orlin分我小费的时候，我就不想再接受。他就发现有问题，于是问我怎么回事。我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。我记得，当时我们在等红灯，orlin很严肃的对我说了好多话。可惜大部分我都听不懂。最后，尽管我一再表示不能接受。他还是坚持的分了50分硬币给我。
后来，我攥着那50分的硬币，在路灯照不到脸庞的地方偷偷的哭了。在我出国以来，最苦逼窝囊的时候。一个素不相识，一块送餐的保加利亚人，让我内心充满温暖与感动，在一年中最寒冷的那个夜晚。
后来，那枚硬币一直被我保存了起来。
那时候，我们一起送餐。一起讨论古代中国哲学。他认为中国哲学就是Confucianism。这可能是外国人的普遍看法吧，而我那时候对儒家的看法很片面。也自觉实在说不出什么深刻的观点去反驳。好在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是英文写的。但他维基百科之后，告诉我，其实还有本更详细的，中国哲学史。我就读这本好了。
跟聪明人打交道总这么的简单明了。
那段时间，不知什么原因，重新拾起对周易的兴趣，然后顺带着学了些周史。于是不可避免的又对周公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。按照传统的儒家意识形态看，周公是仅次于圣人的贤者。但是孔夫子对周公无比崇拜，估计他恨不得武王成王应该把王位让贤给周公，好让周公在后世当之无愧的成为圣人。
但是我的看法要反动的多。正是由于周公的自作聪明，才给鲁国甚至周王室的衰败埋下了无穷的隐患。
对鲁国，正是由于周公与成王的不合，导致成王不得不为了牵制鲁国，而赋予齐国以征伐权：东至海，西至河，南至穆陵，北到无棣，五侯九伯，实得挣之。如果不是他对王位的野心，对诸侯国来讲，最重要的征伐权，成王自然毫无疑问的会给予鲁国，而不是外姓的齐。
对周王室，天下初定，武王近崩。周公的强制摄政，导致了管蔡之叛。然后周公不得不平乱。这完全是一场周族内耗的战斗。周公东征后，成王命唐叔以禾馈周公于东土。意思就是你呆在东边好了，不要回中央了。于是，周公就真的建东都洛邑，大有与镐京的成王分天下而治的气势。导致太史公后来不得不把历史扭曲成：自陕以西，召公主之，自陕以东，周公主之。（燕召公世家）
在那个天下初定，王命未威的时候，周公的一系列的行动向外族展示了周族内部的分裂。而当时的形势是北方初定，东夷未平，犹有南蛮。至昭王对楚三征之败，基本宣告周族在疆域上的扩张与发展的失败。
跑题有些远，总之，那个时候很烦儒家为宣教义而扭曲历史。所以当orlin向我提为最Confucianism的时候，心里很不以为然。由于对易的狂热，我意料之中的向他解释周易，可是却又无从说起。因为，大凡提起周易，无论如何都无法遮蔽其占卜相关的神秘色彩。而后来，我也正是由于对诸多书籍中，不厌其烦的祖宗崇拜，及重利主义的厌倦，而停止对易的研究。
因为在我心中，无论如何，都坚信着，预测未来，是反科学的。今天是，过去亦是，未来未知。任何书，不论对高深，多精奥，只要其宣称可以占卜或预测什么的，它就一定反科学。
但我之所以还迷恋周易，是因为他的主人从来没向人宣称，这是一本占卜书。即使是被儒徒捧为经首，也不过是为了借周易传儒术罢了。
无可避免的，在查完维基百科后，他要求我向他演示占卜。至于占卜，虽然无聊，当然还是希望演示传统的即系辞传所记的蓍卜法，可是当时我连五十根筷子都找不到，更别提蓍草了，于是只好改为钱卜。
我记得当时我们旁若无人如同两个小孩，在店里一次次的投掷硬币。Stella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注视着我们2B青年的神经病行为。我忘了当时占的是什么卦。但是卦
象的意境大致是，虽然现在情况很困难，但如果坚持把事情做下去，就会成功。Orlin听我说完，十分激动，跑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，回来跟我说，他现在正处于一
个很艰难的阶段。不知该如何继续。
而我感觉他从我的占卜中得到了一种被肯定的力量与信念。自是替他开心。
现在想来，当时的确花费了很多时间在研究周易上。也不能说，时间完全就浪费掉了。因为那段时间，无论精神上还是情感上，各方面都十分脆弱。大概一时也寻不着别物可以寄托，也只有在研究周易的时候，才可以忘却疲惫烦恼压力与忧愁。或许是某种放松吧。到现在，慢慢发现规律，大凡心中的焦虑，烦躁与忧郁来袭，都会去看看周易。尔后，会得持久的平静。
后来，春天的时候，我被邀去了orlin的家。之后，他去英国读PhD，我们联系也慢慢淡了下来。
Orlin走后，Stella鬼鬼祟祟的告诉我，orlin的ID其实是过期的，这个人搞不好是个骗子，还说自己是格罗宁根的研究生，看那样子就不像什么好人。现在想想，女人
就是这么的神奇，总是能找到些奇怪的理由，然后振振有词的说出来。好像事情的确就是那么回事似的。
我六点前到金叶楼，也就是我现在打工的地方。
我在这里不知不觉已经工作了三个月。这三个月的汗水与付出，让我摸索出了一套可以快速干净的洗盘子的心得。我自以为，这还是蛮不错的收获。
因为以前在给kit工作的时候，stella天天嫌我洗盘子洗的慢。我也百思不得其解。其实，做什么事情，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，也要在熟练的基础上去思考。然后总结一套科学有效的步骤出来。就是说，要去面对困难，不要逃避困难。因为洗盘子的确又脏又累。最初的时候，心里挺烦的。但是现在，一提到洗盘子，就感觉无比自信，真正用心洗起来的时候，是感觉在实践自己的方法，并不觉得枯燥乏味。并且，始终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做得很好，因此，其实还会从中收获一
些小喜悦。
然后是英语。这段时间，我说什么都说着说着就要说到英语。
内心其实依旧各种纠结与反复。中午的时候给亚飞打电话，我说最后还是没考过。
他说，你怎么好意思说呢，你不是说，问题不大吗，现在说没考过是什么意思，你怎么没皮没脸的。这些天来，大家还真是都在安慰与鼓励我。心中肯定是非常感动。但是也只有亚飞可以直率的把我最害怕听到的话说给我听。无地自容之余，也很感激与欣慰。最困难的时候，有人对我说真话。有人不放弃的帮助我，鼓励我。我知道考试没过后，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埃及哥。后来埃及哥来看我，我十分难过，最终说着说着还是哭出来了。埃及哥自始至终，一直鼓励并且引导我。
能有这样一位良友，心中很宽慰。还有妈对我的信任。这是让我跌倒谷底都没倒下的最有力的力量。她相信我这一年在做对的事，付出了努力。因此，即使最后没过，也没什么。还可以重头再来过。
下班后，发现后胎瘪了。想了想，虽然快十点了，还是决定溜达回去。本来觉得四十来分钟就回去了，不想，一直到十二点才到家。
我从阿伯翰出来后不久，就进了一条野路。没车没灯的。全是看不到顶的树木。偶尔对面会有些踩脚踏车的隔着路间的藤木一晃而过。除此之外，别无其他。我就这样一直溜达，感觉好像流浪。也不知道这条陌生的道路会把我带到哪里。
想起白天看过的三国演义第103章。孔明因司马懿不出战而笑送女衣。而司马懿却淡然的对诸将及蜀使说道，孔明食少事烦，其能久乎？
及蜀使回报，孔明叹曰，彼深知我也！
及此乃知，孔明已失方寸。兵法曰，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孔明既深谙兵法，不会不晓得打仗最忌讳的乃是，敌之知己。而及此时，孔明不但不避讳敌之知己，反而以此卖愁。
后杨颙谏曰，上下之事，大小巨细，丞相皆身亲其事，乃形疲神困，终无一成。
而孔明却道，……受先帝托孤之重，唯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也。
这句话暴露了两件事。
一是诸葛亮已经技穷术尽，实在没把握能北定中原了。因此他选择了通过做过载的工作，而留下一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形象，作为对刘备及后人的一个交代。
虽然我没收复中原，但我已经劳累成这样，的确是尽力了。
二是说明他内心弱小。对于一个强大的人来说，先帝托孤，那又算得了什么呢。内心强大者如杨朱，可以淡定到“拔一毛而利天下，不为也”的地步。（《孟子 尽心上》）。高祖刘邦，笑啖父肉，从容自若。而《老子》章十三说，“贵以身为天下，若可寄天下；爱以身为天下，若可托天下。”章二十六，“重为轻根，静为躁君……轻则失本，躁则失君。”
不论如何，以当时诸葛亮的状态来分析，他在心理上已经输掉了。
而我绕这么大的弯，说了这么多诸葛亮，其实只是想说，对于他的这种状态，我这一年来，感同身受。一年前，我期待一年后我可以摆平困难，通过考试。可是后来发现，很多事情，实在hold不住，有些事情是超出了我能力范围的。但是，那个时候的自己，是输不起的。如同孔明的受先帝托孤之重。我又何尝不是承载了太多家人的期待而又唯恐他们不似我尽心呢。只好，愚蠢的不断的为自己添加负担，增加压力，让自己看起来总是很努力很艰难甚至很煎熬很苦逼的样子。这都是在内心中已经输掉的征兆。
我就是我。到最后，虽然，我输掉了。但是我还没放弃。我也没有因此而受伤流血。我的父母依旧信任我，我的朋友还在支持鞭笞我。
我努力了，虽然没有成功，也不会留下遗憾。我会调整姿态，总结教训，准备来头再战。
这样想的时候，心中的郁气却是大大的消除掉了一块。
快到家的时候，我听到有人在叫我。
转身一看，发现是一位坐在楼梯上乘凉荷兰大叔。
他对我叽里呱啦的说着鸟也听不懂的荷兰语。
我释然的摆了摆手，示意我不懂鸟语。
然后，他坑坑粑粑的用蹩脚的英语一边比划一边说道，
Why do you fly your hands?
我有些茫然。没听大明白。
过了半响，才明白，fly your hands不就是手足舞蹈的意思吗？
于是我说，I don`t know why, I just do it.
Just want to fly my hands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