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像往常一样,在周四的傍晚,下了班,吃了饭,就来到了西西弗书店。事实上,在吃饭的时候,我就有些犹豫,是不是真要去西西弗。毕竟这个时候,总是会有些别的事情要做。况且其实已经很长时间都是处于没什么可以写的状态。我从未想过,我会有这样的状态。我坐在那里,静静地用心感受着自己的大脑,我感觉,我的大脑像是一坨水泥。我一边轻抚着我的水泥大脑,一边细致地观察着它,然后忍不住赞道:“这还真是一坨水泥啊。一坨密而无缝,硬硬梆梆的水泥。”
西西弗楼上有些沙发是硬的,我坐硬沙发会觉得很累很辛苦。因此必须要做软的,坐下去后,身体便可以瘫陷在柔软的沙发中。我一直都很佩服那些可以坐硬沙发的人,他们一定是拥有着超人的毅力吧。
如果沙发有知觉得话,它一定会吐槽我僵硬的身体,粗拙,笨重。不过如果它真的吐槽我的话,我会毫不客气地让它闭嘴,谁让它是只沙发呢。
我就这样呆呆地瘫坐在沙发上,在我的水泥大脑里,吃力的搜罗着我可以拿出来写写的思绪。其实,我心里应该清楚我什么都写不了。但这个念头又被我自私地藏了起来,这多少会让我怀抱着一种可以试着写写的侥幸。
有过一段时间,就像生命的灯被点亮一般,一下子可以看到很多东西,而我的大脑,那时候也不是一坨硬邦邦的水泥,而是高速旋转着的钻头,于是就用这钻头去钻开那一块一块挡在路上的石头。可惜好景不长,还没来的及好好的钻几块石头,脑子就已经慢慢的石化了。这个过程虽然不易被察觉到,但其实一旦被自己知道了,便会是非常痛苦的。所以往往会装作不知道,假装什么都没发生。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奇怪的梦。梦醒后,就权当一场噩梦扰人觉,然后转过身继续睡去。
其实后来,连梦也很少做了。
凭寄离恨重重,这双燕何曾,会人言语。天遥地远,万水千山,知他故居何处。怎不思量,除梦里有时曾去。无据。和梦也新来不做。
徽宗原词是“知他故宫何处”。我很不喜欢这个“宫”字,这个字,有着一嘴令人目眩的封建口臭味。因此每次引用,我都改“故宫”为“故居”。
除了沙发本身需要很柔软外,沙发上的靠垫也要肉多,厚实,这样身体倚上去的时候,才可以得到最大程度地放松。但事实上,松软的沙发上配的往往是小而干瘪的靠垫,身体倚上去,就像倚在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上一般。那就要从邻座的沙发上挑一个个大,肉多的,合着原来那个,叠在一起。然后身体再重新倚上去……
苏轼说:“亭以雨名,志喜也。”如果西西弗可以释放命名权给的话,我也要给这个沙发命名,以志我喜。
我瘫坐在沙发上,端详着那坨水泥大脑。想来人生,无非是场漫长的旅途。有些时候,要走到哪里,遇到怎样的风景,也是由不得自己的。再好的风景,你也带不走一丝一毫,再烂的风景,你也带不走一丝一毫。只是有时候,心生眷恋,不愿走出去,也或许是有时候,身心疲惫,无力走出去。无论怎样,在这场漫长的旅途中,人们在不停地走着,有一些走着走着,走过了春夏,走过了秋冬。有一些走着走着,走过了春夏,走不过秋冬。人们都在不停地走着,只是有一些是在不停地往前走着,有一些只是假装在不停地往前走着。
《韩非说林上》云:“狂者东行,逐者亦东行。其东行则同,其所以东行之则异。”
所以有一些,心都已经停了,人还在茫茫然地走着。
苏轼曰:“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……,而刘伶,阮籍之徒,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。”
想来是有人假装着什么的吧。
故而其好鹤则同,其所以好鹤之则异。
而再柔软的沙发,坐得久了,也会累。
只是我从不明白,归来归来兮,西山为什么不可以久留。
3月16日 于西西弗